2006年10月12日,星期四(GSM+8 北京时间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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麦作
吴顺荣

 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,夏天又何尝不是。其实,夏天收获的作物更多。在江南的农村,秋天只收获稻谷,而夏天不仅收获大麦、小麦,还有蚕豆和油菜籽。
  麦子收上场脱粒后,大麦一般是用来做啤酒、饲猪的,小麦就拿来磨面。
  麦作有许多种,在儿时的乡间,做得最多吃得最多的是杜做面。面粉和好后,用擀面杖推成脸盆大小薄薄的一张饼,然后折叠起来,用刀切成条状,撒上干粉,抖落开来就是长长的面条。宽宽厚厚的杜做面,吃到嘴里很有嚼头,尤其是那缕原汁原味的麦子的清香,是其他面条无可比拟的。那时,夏天的晚上,许多人家都会隔三差五地做面条吃。晚饭前,家里的老人早早地把面条煮熟,盛在浅浅的缸盆里,冷却后的面条看上去结粑打块,吃起来却别有一番风味。
  裹馄饨,摊面饼,在当时的生活条件下,那是太奢侈了,馄饨一年也不过吃上一二次,而面饼一般是用来宠小孩的,如果哪个女人背着男人摊面饼吃,就会被人看作是不会过日子的馋嘴婆。前场的一个女人就被别人取了个“贪嘴阿妹”的绰号。
  那时的农民,一日三餐即使是农忙时节,也总是一干两稀,农活强度又大,干活时难免感到肚饥,这就需要补充些点心。在“鼓足干劲,力争上游,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”的年代,歇烟、吃小点心时还真得抓紧时间。走进家门,除了扒几口冷饭,最好最简便的点饥食品便是面疙瘩和炒麦粉了。把面粉放在碗中加水调成糊状,用汤匙一下一下放进沸水里,一会,一只只大小相仿形状各异的面疙瘩就会浮上水面。炒麦粉是把麦子炒熟后磨成粉的,食用起来更为方便。只要用开水一冲一拌,中间再加些糖或糖精,就像现在市场上流行的芝麻糊一样,吃起来香甜可口。
  麸皮饽饽是麦作中最粗鄙也算是饮食里最末等的食物了。麸皮应作猪饲,但在饥馑的年代,和米糠一样,也是人的食粮。把用水拌过的麸皮握在手心,捏成一个个芋艿状的麸团,在饭镬上蒸熟,便是麸皮饽饽了。远看像一只只粘满砻糠的皮蛋,粗糙得难以下咽。生活在贫困中的乡下女人很会过日子,从麸皮里可以汰出面筋,底下的沉淀之物便是黄浆了。黄浆比面汤稍稠,吃在肚里根本不管用,不稍一会,肚子就饿了。故乡有谚:“面黄昏,粥半夜,黄浆吃了搭一搭。”“搭一搭”是一会儿功夫的意思。此谚不仅说来顺口,且言简意赅,入木三分。
  儿时,最喜爱的面食,是麦芽塔饼。清时时节,把事先发了芽的麦子晒燥后磨成粉,放进一种“紫银头”或“石灰萍”的草头,做成扁圆形的麦芽塔饼,贴在锅底用菜油煎熟。绿油油的麦芽饼中软外硬稍黄微焦,吃起来又香又甜又糯,一旦上口,哪怕有人拍你巴掌也决不肯松口。
  包子和饺子应是麦作中的上品,但在当时的农村没见过谁家做过,是风俗习惯使然,还是它属于“阳春白雪”,而得不到“下里巴人”的青睐,至今仍不明白。
  现如今在酒家饭店聚餐时,偶尔也会点上一碗阳春面或面疙瘩,但觉得味道总不如从前。不知现在农村里的老乡们,有谁家还在做杜做面?有哪个还能记得吃麸皮饽饽、喝黄浆的日子?